-GOINGs-

【中露中】Mr.ice 06

04零厮:

【拦住他！拦住他！】

两个月前王耀接了一个来自中国的跨国电话，他以为是国内的工厂又有新项目了，于是毫不犹豫的接起来用漂亮的普通话说了一声：“诶，您好——”但是那边沉默了一阵，于是王耀又招呼了两声，以为是信号的问题，于是他左右踱步的对信号。但是终于，一个娇的流水的女声跟他这么讲：

“大哥，回来一趟吧。”

当时的王耀在接电话的时候正站在工厂的高处点账，因此他在听见王春燕的声音时把手里的账单和进货单全部失手扔了下去。在下面推着车奔跑的工人一脚就踩了过去，但他丝毫没有在意，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就像是子弹一样击中了他，让他头晕目眩，眼前全是不断碰撞的色块和金色的小星星，腿脚无力差点跪下去。他在那一瞬间他的右手几乎握不住手机，他一边用手撑着旁边的墙又用头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撞了两下，终于能够捋直了舌头说话。他语无伦次，好像多年没有用家乡话一样啜泣似的结结巴巴的对着电话不停的重复：“燕儿，燕儿，你咋联系上我的？哥跟你讲你现在过来哥能送你跟咱几个一人一套大房子......你都不知道哥现在——”他越说越激动，瞪着眼睛鼻头发酸，眼眶肿胀几乎要落了泪。王春燕却依然沉默着，她甚至发出像是忍耐一样的吸气声。就在王耀还在不停的说：“你们现在过来能跟哥享一辈子福了！只要你想哥现在能把整个东区盘下来给你当嫁妆....哦对，把家里的卡号说一下，我给咱把钱打过去，哥算了算嘉龙应该上大学了，一年怎么也得个小一百万。他不是一直嚷嚷要去伦敦上学吗？让他去呗学个工商管.....”

“哥。”

“学个工商管理来这给我帮忙，以后就交给他——”

“哥......”王耀还在不停的说着，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开心。并且正在铺设那幸福的未来蓝图，他甚至激动的想大笑。有人在下面抬起头惊异的看着他——王先生像是精神失常一样朝电话大叫。

王春燕突然呜咽了一声，她说：

“咱爸死了。”

当伊万·布拉金斯基在星期四来到王先生的茶水间的时候，王耀已经快要精神衰弱了。他脱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就扔在那里，不再去监督工人们劳作，也无心给自己泡茶，甚至不愿意在维持一点点自己的形象。两个月里他每日每日不停的给各式各样的账户打钱——给政府的贿赂，“给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各式各样的亲戚——王春燕打电话催他回家给父亲过头七，电话对面王耀还能听见他们给父亲点的大戏的鼓点声，咚咚锵锵的让人烦躁。那时候王耀才想起来自己有整整十年没看过戏，当他能坐在剧院里看西方人光着腿绷着脚尖旋转的芭蕾舞后他就再也没看过了。他当天就买好了机票。但是同时给他干运输的李向阳①又告诉他整整三车货全部被扣在了边境，人和货全被地方政府扣了。他根本应付不来——就像李向阳打电话来的时候那口陕/西普通话混合着俄/语在跟政府人员纠缠，最后没办法才打给他——“他才是老板！你们他妈让我跟他联系一下！”——不管曾经他给那些警察那些官员的口袋里塞了多少都无济于事——“那么就请他来一趟。”王耀接起电话的时候清楚的听见电话对面的背景里还夹着风声，就像是小孩儿的尖叫一样的让人毛骨悚然。李向阳焦躁的声音里带着安慰，他说，毛子的嘴巴是填不满的，他们就是这么一群狗日的货色。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王耀心里大叫。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万夫所指。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直到深夜，请求他们原谅他——然而事实是这本就应该是他负责，好比年轻的王耀看着大火在东区蔓延的时候也像这样左右不是人。

“我从没忘了自己的根。”他这么跟自己说着，好像是安慰自己一样撕掉了机票。他告诉他的燕儿说他回不去，但他能尽力的家人过的更好。接着王春燕真的把家人的卡号都给王耀打了过来，她给他打了整夜电话。王耀终于知道这几年里谁嫁给了什么人，谁想娶个什么样的婆姨，谁想开个超市，谁想给儿子买套房，谁的学费需要着落，谁快要病死在人民医院的床上，谁就要出国进修——王春燕一边说一边哭，他们之间是有时差的，傍晚的时候王耀坐在蚂蚁窝的高处——他平时一直点帐的地方，一张一张的翻着最近的汇款记录。他试着去想象深夜的故乡是什么样。人们搭着大棚彻夜不眠的唱戏，一百瓦的白炽灯明晃晃的把守夜人的脸照的像鬼一样，父亲的照片在大棚最深处的红木桌的中央摆着，上面还有香炉和瓜果糕饼，然后兄弟姐妹们穿着黑衣，绑着白沙，他们跪在灵堂两侧，每有客人来上香就给磕一个头。这所有的场景在王耀脑中浮现的时候就像是盖了一层黑纱，模模糊糊昏昏暗暗。又好像一张被揉皱的，曝光严重的黑白照片。

当一笔笔钱全部打出去之后父亲的头七也就过完了。

然后王耀又变身成为了王先生。那个好极了——好极了——什么都能干的出来都能解决的了的——

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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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写这章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但是为了饱满人物我还是写了嘤嘤嘤。暂定吧等全部写完了再改qaqqq